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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章 被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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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兒戰戰兢兢地進來:“三公子,太太請你過去。”

廖三剛剛大婚,新娘特別粘人,有事沒事,就想把他絆在身邊,廖三本來挺喜歡這種感覺的,但今天聽了竹兒的匯報,心裏莫名其妙地湧出一股厭煩。

他有那麽差嗎?莫說一個沒上任的七品知縣妹子給他做妾是擡舉她,就是五品的知府妹子,他勾勾手指,對方說不定都顛顛地把人送來了。

莫說都督府的榮華富貴,就是他廖三這迷死人的長相,不知道多少閨中女子,做夢都希望能做他的女人。

現在,他竟然被拒絕了,毫不留情、毫不猶豫地拒絕,這讓人情何以堪?

“竹兒,去叫張仁義來一趟。”

竹兒低頭咧咧嘴,公子這事兒越鬧越大,他真怕都督大人知道了。

春風又綠江南岸,文翰見李家莊那邊風平浪靜,便打點行裝,準備去明湖城。他已經下決心辭去那個知縣的職位,準備參加最後一步的科舉考試,若沒有妻子和李浩然,他會繼續在入雲書院就讀,現在,英雄氣短兒女情長,他真的舍不得和嫣然兩地分居。

以他的文采,進明湖城外的雲碭書院應該沒問題,浩然和路振邦做伴,一起去城裏一位賦閑在家的老翰林那裏念書,老翰林要的束脩並不多,只是脾氣有些怪,他看上的學生,沒錢也不打緊,若是他看不上,就是拿著一座金山去懇求,他也不收。

李浩然挺聰明的,文翰覺得有希望,並且,他也有兩手準備,就算老翰林那兒不行,明湖城還有兩家私塾很不錯。

文瑾本來打算在明湖城買套房子,把二伯和二伯母都接過去,現在,這個計劃只好讓文翰幫著實施了。

文翰很大方地接受文瑾的讚助,在他看來,自己總會有這些錢的,到時候再回報文瑾也一樣。

送走文翰,錢先誠夫婦都有些無精打采,文瑾便老老實實帶著亮曦,在家裏陪伴,希望能慰藉兩位老人的寂寞之心。

李家莊那幾個惡棍,一直盯著文翰,在確定他不能很快返回山陽時,給縣衙遞了狀子,告李家霸占了他家的墳地。

還好有李玉林撐著,甄氏還不至於被帶到官府出乖露醜,但李玉林畢竟限於身份學識,這場危難,不見得能應付得來。

甄氏嚇得六神無主,一面氣恨地罵兒子不聽話,給她招來災禍,一面派人叫來了弟弟。

甄慶民對內是一匹狼,對外卻是一頭豬,騙了姐姐一百兩銀子,躲得人影不見,甄氏苦等弟弟消息,聽李玉林說,舅老爺根本沒看到,這才發現上當了,不得不派人來山陽求嫣然。

李家莊報信的曾跟著來送嫁,熟門熟路找到錢家,敲門,石榴出來了。

“請問,大姑爺在不?”

“你問我們大爺作甚?二爺在呢。”

“哎喲,這可怎麽辦啊,我們太太讓人告了,衙役讓她過堂呢。”

石榴嚇了一跳:“你且等等。”她跑到上房,找到正陪韋氏包餃子的文瑾。

文瑾一看石榴的臉色,就知道有大事,趕緊下炕,穿了鞋子,走了出來,聽完石榴戰戰兢兢地敘述,文瑾並不慌亂,這本是預料之中的事情,這一回,她得替哥哥擺平這個麻煩了。

“石榴,去叫石大叔他們,收拾行裝,咱們去懷津府走一趟。”

“哎!”石榴一點也不慌亂,跟著文瑾久了,還沒遇到什麽事兒是主子擺不平的,她也練出了冷靜從容的風度。

王大和王和,明知李家證據如山,還敢誣告,是仗著他們在衙門有人。

現在,誰都看李家十塊肥肉,想咬一口的可不止他們,縣衙那些薪水稀薄,日子還想過的有滋味的,也盯著呢,他們巴不得有人來告李家。

文瑾到李家莊時,天已經黑了,甄氏這個蠢材,竟然拿捏著不肯見她。

“去告訴你們主子,不是我求她來了,她想擺譜,換個對象。我不在乎李家是興還是衰,反正我哥哥的媳婦已經娶過去了,秀才老爺委托照料李少爺的遺囑,哥哥也做到了。”

李玉林連連告罪,羞慚不已,譴了內院的老媽子,趕緊去請太太。

甄氏姍姍來遲,給人的感覺,是文瑾上趕著巴結她,非要幫她排憂解難一般。

“人呢?”會客室空蕩蕩的,只有一個小廝,在收拾茶具。

“回太太的話,錢二爺生氣了,走了。”

“走了?她怎麽這麽不負責任——”

小廝不敢吭聲,甄氏正在跺腳,李玉林一臉氣急敗壞地回來,見到主子,一臉氣憤。

“你是做什麽吃的,連客人都給我留不住!”

“太太,請你註意些,不是我留不住客人,而是你太過分了。”

“李玉林!你敢忤逆我,哼,看我現在就趕你走!”

“若不是秀才老爺對玉林恩重如山,我早就走了。”李玉林連最起碼的恭敬神態也不屑做出,只見他直起腰桿,“大姑爺家肯伸出援手,不是欠咱們的,更不是求咱們的,是咱們在求人家,太太,你弄清楚,人家不是拿著你的錢,看你臉色的奴仆,也不是希圖你的錢,不得不巴結你的人。”

“你,你,你給我滾!”

“太太,玉林這就走,不過,後天辰時衙門開堂審案,你記著別遲到了。”說完,李玉林頭也不回,往大門外而去,李秀才在臨死,把賣身文書還給他了,李玉林是自由身,他留下,只是想報恩而已。

對甄氏這樣的人報恩,還不如面對一頭豬去報恩呢,至少餵食多了,豬看到你,還知道跑過來哼哼。

甄氏這才傻眼了,氣急敗壞地跺著腳:“你給我站住!”

李玉林不搭理,自顧自地往前走,甄氏身邊的老媽子急了,跑上去:“管家,大管家,你消消氣,看在少爺的面子上,你就停一停吧。”

李玉林停下腳步,回頭看著甄氏。

甄氏氣得喘了好一會兒粗氣,她以為在錢家人面前擺譜,就能提高自己的身價,就不算是給李嫣然低頭了,沒想到,現在,姑娘出了門,根本不用在她手下討生活,而錢家人,卻都是長了傲骨,根本不是那種見了權勢和錢財,就低頭哈腰搖尾乞憐的錢奴。

“李管家,老爺委托你幫忙打理這個家的。”

李玉林皺起眉頭:“整個懷津府,都知道咱家現在沒有依靠,他們就是明火執仗要坑人,沒有外援,這一回的麻煩,根本解決不了。”

“外援?就那賤人的男人,不過一個小小舉人,能有多大外援!”

李玉林掉頭往外走:“那我就沒辦法了,告辭,太太,你另請高明吧。”

“你站住!你給我站住!”不管甄氏如何氣急敗壞,李玉林就那麽走了出去,雖然他的心,依然十分擔憂,依然在為李家奔波,但他,真的被甄氏這樣的主母傷透了心。

甄氏站在自家的外院,仿徨無措,後天,後天就要上大堂,面對如狼似虎的衙役,還有心黑手狠的官員,她真的好怕。

“太太,這怎麽辦吶?”伺候的宋媽媽戰戰兢兢地問。

“李大力去問九爺爺,那邊說要多少錢?”

“五千兩銀子!”

“五千?”甄氏愕然,“不是五百麽?”

“太太,到了現在,你還指望拿錢消災嗎?他們不把咱家榨幹,絕不會罷手的。”

甄氏忍不住淚流滿面,她這時候不知道該恨誰,其實,五千兩銀子,她已是拿不出來了,男人臨死,不知怎麽動的手腳,現在,家裏的好地,地契都不見了,以前庫房堆得滿滿幾筐銀子,忽然也憑空消失,就連家裏值錢的古董,忽然也被藏了起來,甄氏覺得男人簡直會變戲法,一揮手,那些東西都不見了。

李秀才不過是把那些換成了銀票、當票,交給了嫣然。

甄氏手裏,只剩下李家一個空架子,李家真正的財富,都在她嫉恨的前房生的長女手裏。

“宋媽媽,你說我該怎麽辦?”

“太太,這可不是你和大小姐置氣的時候,大丈夫能屈能伸,你就低一次頭,求求那個錢家的二爺吧。”

“你怎麽就篤定這個錢家二爺,能解了咱家的危難?”

“好歹試一試啊,不然怎麽辦?”

“我一想要去求那個——,嫣然,心裏就憋一肚子火。”

宋媽媽沒說話,她太了解太太了,不逼到絕路,是不會回頭的。

果然,甄氏發了一通脾氣,竟然返回了內院,第二天清晨,聽外面的下人來報,說是錢家二爺昨晚借宿在村頭,這就要返回山陽,她才急了。

“把她攔住!”

“不行啊,太太,人家帶了兩個有功夫的保鏢,咱們的人還沒沾身,就被撂倒了。”想起錢文翰也帶保鏢,甄氏毫不懷疑下人的說辭。

“這怎麽辦?”

宋媽媽急了:“太太,你不親自出面,誰去都沒用。”

“我,我……”

文瑾不知道,她還間接地為嫂子出了一口惡氣,討回一次公道。就在她坐的牛車,走出李家莊一裏遠時,甄氏的馬車追了上來。

“錢公子請留步!”宋媽媽不顧顛簸得頭暈眼花,爬下馬車,就對著文瑾這邊行禮。

有人擋道,牛車自然停了下來。文瑾坐在牛車裏,無論李家的仆人如何懇求,一聲也不吭,石啟旺先生氣了,他走上前:“你們擋著路,算怎麽回事?不要惹怒了我石某,大家都不好過。”

甄氏終於無奈地露出個腦袋:“錢二爺,請到寒舍一晤。”

“你是誰?讓開!”石榴還沒見過這樣求人的,也生氣了。

“你——”宋媽媽急的,不停給主子使眼色,甄氏不得以,下了馬車,“錢公子,請看在我家老爺的面子上,幫我們一下。”

“我們主子不認識你家老爺。”石榴一點也不客氣。

“那請錢公子看在我孤兒寡母,無依無靠的份上……”

“滾開!”文瑾終於知道嫣然為何能不得不住到姑奶奶家了,就這麽個糊塗又狠毒的後母,到了現在,也不肯承認要仰仗她來解決問題。

甄氏聽到文瑾冷冷的聲音,臉一下子漲得通紅,但若是這麽把人放走,明天上堂,可就是自己了。

“錢公子,請你看在我們嫣然的面子上,幫李家這一次吧。”甄氏說得咬牙切齒。

文瑾還是不動,石啟旺和石啟月把甄氏的車夫揪了下來,準備為文瑾開路,他們難道有這麽賤,哭著求著給別人解憂排難嗎?

甄氏急了,提高了聲音:“錢公子,你不能這麽冷啊!”

“滾開!”石榴上來,拉開甄氏,“見過不要臉的,沒見過你這樣的,不就仗著老爹救過一回親家老爺,就欺負了我們大奶奶這麽多年,現在求著我們,還敢這麽說話,我們不欠你的,滾!”

看到文瑾的牛車開動,甄氏才真的徹底沒轍,她忍不住哭起來,跑上前去,擋在路中間:“錢公子,錢公子,有話好說……”

看到幾雙冷冷的眼,甄氏終於慢慢跪了下來:“嗚嗚,求求你,錢公子——”

“先給我們大奶奶磕頭,說對不起!”石榴欺負起人來,還是很有幾下子的,看到文瑾瞥了她一眼,小丫頭惴惴地低下頭,背著主子,她在明湖城,那就是二當家。

甄氏的心理防線一旦倒塌,便再也強硬不起來,她本就是築起一個強硬的外殼,其實內裏全是虛的,所謂外強中幹,就是指她們這樣的人。

先是磕頭給嫣然賠不是,一再保證,今後再也不敢和大小姐作對,和大姑爺作對,又磕頭求文瑾幫她渡過難關,石榴把甄氏折騰夠了,這才心滿意足地問主子:“你看,這樣可行!”

“讓她們讓路,咱走!”

甄氏聽見這話,腸子都悔青了,被石榴架到路邊,眼睜睜看著文瑾離去。

“這可怎麽辦吶?”

宋媽媽無語,主子都什麽時候了,還想擺大家主婦的款兒,她以為這麽擺譜,能壓住大小姐,就誰都能壓住嗎?

大概走了兩刻鐘,文瑾才發話道:“去懷津府縣城。”

“是!”

文瑾到了的時候,提前做鋪墊的石嚴宗已經把事情都問清楚了,正在縣衙附近的好運客棧等候著。

因為手有殘疾,沒有被征兵,文瑾見他心思縝密,便讓他跟著跑腿辦事,這一次,是因為石嚴宗娘舅家是懷津府的,這才委以重任,沒想到完成的十分出色,文瑾暗嘆,竟然一時同情心起,讓自己網羅一個能幹的手下。

殘疾人知道自己有缺陷,他們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人,往往比普通人更加努力,也對賞識自己的人,更加忠誠。

等文瑾坐定,小兒送來開水,石榴泡好茶,石嚴宗便開始匯報:“懷津府的知縣趙大人,把案子委托給了典吏陳公明,這個陳公明,就是和王大勾結的人。”

文瑾明白了,就算李家有地契能怎樣,人家擺明要欺負人,不說別的,就是不結案,三番五次招甄氏上堂,也能打開李家的缺口,詐出錢來。

“找到通融的人了嗎?”

“找到了,刑房的書辦王禮和陳公明有怨,他接了銀子,答應一會兒請知縣的師爺張義過來,不過,他說,說服張義,還得公子你親自出面。”

“好的!”文瑾點頭,“謝謝你,嚴宗大哥!”

石嚴宗有些不好意思,又有些驕傲,謙虛道:“公子忒謙了,嚴宗沒做什麽。”

“已經做得很好了,才一天時間呢。”

王禮和石嚴宗玩了個花招,他並沒有給張義說明什麽事情,只是把人請出來吃飯。

文瑾做東,可惜小店沒什麽好吃的,無非鹵驢肉一盤、燒鴨一盤,紅燒豬肉一盤,五花肉切片,蒸成條子肉一碗,石榴親自到廚房巡視一圈,才又來了蔥花炒雞蛋一盤,小鯽魚湯一盆。

張義到的時候,王禮已經在等候了,桌上還坐著一位不認識的年輕人,看到客人來了,文瑾招呼小二上菜。

張義看到八仙桌放得滿當當,很滿意,對文瑾略略客氣了些,不再用下巴看人。

“張師爺請!王書辦請!”文瑾已經悄悄墊了一碗酸湯面,自然要趁張義空腹,先把人放倒再說。

男人,有了六七分的酒意,話就好說了。

張義和王禮不疑有他,果然和文瑾連幹三碗,肚子熱起來,才開始吃菜。

“小弟金誠,初來乍到,還不知道懷津府那條街長呢,今後,少不了要打擾二位,還請看在小弟年輕識淺,不懂事的份上,多多提攜,多多寬容。”

“哈哈哈,無妨,無妨。”王禮道。

“金小弟是經商麽?”

“是啊,這才來紮點,還不知成不成呢。”

“想做那方面的生意?”王禮謹慎地問。

“這不還在查看呢。”……東拉西扯了半天,又想辦法灌了二位好幾碗酒,張義終於不再矜持,也開始說起話來。“在咱這懷津府,沒有我張義辦不成的事兒,你找我,算是找對了。”是個男人,就不會忘了吹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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